白十景微皱了下眉，看了看周围，殿外守着的只有阮公公一人。
随他进了寝殿后，里面已经乌压压跪了一众人。
阮公公让男子稍候，他进去禀报一声。
隔间能很好的看清里间的情况，此时的气氛正紧张着。
“陛下生了何病，你们都不知晓，留着太医院还有什么用？”
发怒之人是刚被扶持为太子的九皇子李烨。
他脾气向来暴躁，对官员大呼小叫也是常有的事。
只是明明众官都知他是扶不起的阿斗，可却偏偏助他登上了太子之位。
说来也真离谱。
李烨发完火，又跑到皇帝身旁悲痛道:“是孩儿不孝，没能帮父皇找到治疗头疾的大夫。”
他不是找不到，他是根本就没找。
表面功夫一直都是看家本领，这是身后大臣教给他的。
那些大臣今日赶来看望陛下，其实打探的成分颇多。
老皇帝突然病倒，一些想趁此时机浑水摸鱼的人，便有了用武之地。
于是，打着寻找民间神医的幌子前来看病，实则是想看看陛下到底能活多久。
皇帝又何尝看不出他们心中的小六九，也就由着去了，任他们跪在地上，硬是没有说一句平身。
爱跪着就跪着吧！
跪久了知道累了也就灰溜溜走了。
可叹这些官员还兀自以为琢磨透了朝局，等膝盖跪酸了再看时，发现那老皇帝竟睡了过去。
是起身还是接着跪，变成了最难的选择。
幸而阮公公的脚步声惊醒了众人，老皇帝也在此时动了碗筷。
陛下已将近天命之年，他听着外面的动静，喝了一口汤药，递给进来服侍的阮公公。
“他来了?”
阮公公躬身道:“回陛下，他此时就在隔间等着。”
“宣他进来吧！”
阮公公立马传令宣润都侯爷觐见。
白十景进去时，成功的收获了一众目光。
要说他爹摄政王在朝中也是一代风云人物，奈何人家不爱应卯，留在众人心中的印象，也就一星半点。
而白墨初之子白十景，更是一年难得见上一面，众人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十五岁落水那件事上。
听说他当时无故被人陷害，好不容易捡了半条命回来，凶手不知就罢了，还闹了好几年的寒疾。
如今再看时，这人哪还有一丝病恹恹的样子。
因对他了解的不多，众人也不敢微词，就小心打量着他与陛下的谈话。
白十景在众人偷看之际，倒是悠闲自在的走到皇帝身旁，拿起桌上的药碗研究了半天，好奇的问道:“明宴初所制?”
皇帝试探着咳嗽一声，引来众人一惊，纷纷低下了头。
心中则琢磨着这传闻中的侯爷还真是心大的很，千里迢迢赶来，第一句不是问陛下的病情，而是拾起自己喜欢的玩意儿准备收为己用。
白十景确实有这个心思，这琉璃碗虽说市面上很多，但重在这碗年代久，且碗口不是普通的圆弧状，近似不规则的方口。
皇帝则觉得他装得有些过了，担心被众人诟病，故意咳嗽提醒他来着。
奈何某人没有领悟到他的点，反而拿起一旁的布擦了擦上面的药渍，堂而皇之的放进了自己衣袖中。
阮公公扯了扯自己的袖子，有些欲哭无泪，新领的衣裳就这样被他当成了抹布用。
白十景做完这一切，面上毫无波澜，终于想起来皇帝好像病了，就问道:“陛下，近来可有不适?”
九皇子李烨早已看不下去了，上前就反问:“太医都请了一屋子，你问父皇安恙?”
这明摆着陛下生病了，身体肯定不舒适了。
皇帝摆了摆手:“烨儿，你先出去。”
李烨惊道:“父皇!他明明就在胡闹啊，您怎么还反过来赶孩儿走?”
“听话!”皇帝暗自叹了口气，觉得自己好可怜，生着病还操碎了心。
“那……儿臣告退了。”
李烨虽说面上妥协了，心中却不服气，临走时还狠狠瞪了男子一眼。
皇帝目送着自家那傻儿子离开，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白十景身上，慢慢回道:“平时除了头疼，还经常记不起事情。”
他说话声音弱弱的，倒是吐字清晰，一字不落的全进了众人耳里。
在这里跪了大半天，才听到一句有用的信息。
一些大臣挪了挪酸麻的腿，其中一人抢先说道:“微臣突然想到有一药方子，或许能治陛下的头疾，不如臣先告退，想些办法将它寻来?”
本来他们私下早已询问过太医，得到的消息全是五花八门的病因，难得听到陛下亲口说上一句。
看来这润都侯爷还是有几分睿智。
皇帝瞥了白十景一眼，又咳了一声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:“太史令有心了，早些去吧！”
“微臣告退。”太史令扶着地板站起身，歪歪倒倒的走出了寝殿。
跪着的其他人见了，连忙也找来了各种借口请求离开。
真不怪他们想要撤退，而是在这里跪了足足一两个时辰，也没问出两句话。
每次一谈到病因，仿佛戳中了陛下的痛处，他直接就不理人了。
而这润都侯，则一点也不靠谱，好不容易想着去套陛下一句话，也是因为拿了那只琉璃碗。
见陛下回答了，就又去观察寝殿内的其它摆设了。
等他的下一句问话，还真指望不上。
跪得双腿没有了知觉，众人寻思良久，觉得还是见好就收。
这会儿出了寝殿，一个二个全都倚在柱子上捏腿。
跟去外面的阮公公，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，回寝殿内就禀报给了皇帝。
“景儿，人走了，过来吧！”
皇帝听完后，招呼不远处的某人。
白十景这才一脸认真的走过去，拜了一礼，随后问道:“陛下的头疾，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皇帝叹息一声:“之前这病没什么反应，朕也就没放在心上，只是过了数月有余，忽然发现很多事情都忘了，就打上一次的奏折，一连审批了三次……”
“那太医诊脉怎么说?”男子接着问道。
“都说朕是患了风寒，结果几碗药汤下肚，都不见效。”
白十景转了转袖中的琉璃碗，见阮公公一直盯着，就道:“改明儿，我给陛下还一个碗。”
皇帝坐得有些久了，就靠在床帏边，闭上眼幽幽的说道:“你若喜欢，就拿去吧，朕不用你归还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