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履轻盈地融入渐深的暮色,朝远离码头的方向走去。
很显然,她在抛开关系。
但怎么能确定这不是她和殷红联手的另一场阴谋?
甚至这套言辞本身就是在陷害也说不定。
九方泽下意识地抬手,想喊住她。但她的背影很快在黄昏的暖色里变得模糊。东方已有冷色开始扩张,与西边的暖意相抗衡。他的手臂终究僵在半空,缓缓垂下,手指隔着衣料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颗坚硬的珠子。
沉重的负担,无声地落回了几人肩上。
暮色四合,码头上只留下三个沉默的身影和一片茫然的死寂。
望着云霏消失的方向,梧惠眉头紧锁。
“从刚才起……我就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。你们……有没有这种感觉?”
莫惟明和九方泽闻言,凝重地点了点头。
无需多言,异常就在眼前。
码头上,被零星的、漆黑的乌鸦身影占据,将原本的海鸟取而代之。每一只,都像凝固的墨点,悄无声息地立在栈桥绳索、废弃木箱、生锈的系缆桩上。它们的身影几乎要融入渐深的暮色,只余下几点幽光闪烁的眼睛,好奇地注视着这三个人类。偶尔,一声短促而沙哑的“嘎”声划破沉寂,更添几分不吉。
“千万小心,”莫惟明提醒九方泽,“它们可能就是黑子热的传染媒介,别靠近。”
三人屏息凝神,谨慎地踏上归途。无论是否去找殷红,回他们临时落脚点的最短距离,必然要穿过那片混杂着西洋风情的千华巷。
步入宽阔的街道,异常的感觉加剧了。街道两旁精致的小洋楼门窗紧闭,宽阔的石板路上也没什么行人。然而头顶的天空,却被越来越多的乌鸦所覆盖。
它们不像寻常归巢的鸟雀,而是在低空盘旋,如无数细小的、不规则的黑色旋涡,翅膀拍打空气发出沉闷的扑棱声,汇聚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。更多的则停驻在路边修剪整齐的树冠上、精致的雕花铁艺路灯杆顶、甚至洋楼凸出的窗台和烟囱上,密密麻麻,如同给建筑披上了一层蠕动的、不祥的黑色披肩。
起起落落的黑影,在逐渐亮起的昏黄路灯下拉长,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。
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。
橘黄色的光晕努力驱散着暮色,却只将这片被鸦群统治的街道映照得更加诡秘。三人紧挨着,沿着路中央小心翼翼地前行。
砰!
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突兀地在他们面前的道路上炸开。三人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。
前方几米外,一团模糊的黑色物体正微微抽搐。显然,是一只乌鸦。它以一种弯折的姿态瘫在那里,翅膀不自然地摊开,脑袋歪在一边,小喙微张。
不多时,它再无生息。
“受伤了吗?”
梧惠惊疑不定地低语。莫惟明眉头紧锁,三两步上前弯下腰,准备伸出手来。九方泽正想提醒他也注意安全,然而就在这一刹那——
砰!
砰!
砰!
砰!
疯狂的坠落突如其来。
一开始,是一只两只,接二连三,而后是成片、成片地坠落。那片盘旋的、如同厚重乌云般的鸦群,就像是被剪断线的木偶,或抠了电池的收音机,又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落,毫无征兆。那些刚才还在枝头、在灯杆、在屋檐上静静栖息或聒噪跳跃的乌鸦,此刻也笔直地、争先恐后地砸向地面。
天空仿佛下起了一场漆黑粘稠的、由血肉和羽毛构成的倾盆大雨。
羽毛似是黑色的暴风雪般漫天狂舞,遮蔽了视线。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被彻底吞噬,天幕缓慢地沉入浓墨般的黑暗。路灯的光芒在已然降临的黑暗和漫天鸦羽的遮蔽下,显得异常惨淡,异常微弱,却又因这极致的黑而诡异地被反衬